洁白的柳絮纷飞,落在三月春光的青青梢头,乍一看,轻飘飘的如同覆上了层薄雪。
甜水镇,甜水村。
穗穗眼睛一下也不眨地盯着外头,屋外立着的细竹竿影子逐渐缩到了最短,穗穗蹭的从木凳子上站起来,噔噔噔跑着去了灶火屋子,又小喘着气儿跑了回来。
“哥哥,水囊和帷帽。”穗穗双手各拿了一样微微举高。
秦斐从饭桌上起身,先接过穗穗手里的东西,然后把她因为跑动落下的头发重新缠回红绳上。
“别慌,穗穗。”秦斐温和又无奈。
穗穗眨了眨眼睛,虽已经十四岁,但是此时听了秦斐的话,她脸上的懵懂却像几岁稚儿。
秦斐很有耐心,他轻轻揉了揉穗穗的发顶,“谢谢穗穗。”
穗穗终于反应过来秦斐之前的话,她嘟囔,“哥哥说的是午时。”
秦斐笑了笑,他妹妹反应较常人要慢上一些,不过她又内向,好多时候慢些也好。
“若是出去玩儿,记得早点回来,风筝给你补好了,若是今日它又破了,等哥哥回来给你带一个新的。”
秦斐看见穗穗发上的红绳荡呀荡的,是穗穗点头了,他心想着下次集市要给妹妹买点新发饰了。
穗穗眼巴巴看着秦斐。
秦斐瞧了眼外头的竹竿影子,时间是不早了,他在私塾教几个小孩子启蒙,生计倒是不用发愁,就是有点远,在隔壁村,中午赶回来吃顿饭就又没时间了。
“那哥哥走了。”秦斐带着水囊和帏帽推门准备出去。
“哥哥把帏帽戴上。”穗穗还没反应过来秦斐的话,却眼见着他要走了,提醒他。
秦斐对柳絮有些轻微的过敏,这种时令柳絮最是猖狂。
秦斐把帏帽戴上,隔着帏帽冲着穗穗露出一个不甚清晰的笑,朝穗穗挥了挥手。
穗穗也朝他挥挥手。
秦斐的身影在正午最猛烈的日光下逐渐不见,整个甜水村炊烟袅袅,静悄悄的。穗穗在门口愣了一会儿才回到饭桌上,又夹了两口菜吃完米饭。
哥哥说了,不能浪费粮食。
穗穗动作小心的把碗碟放进水里,多洗了几遍一只碗上的缺口,那是她第一次洗碗的时候不小心磕的。
把这些都做完,她又打扫了一次屋子,然后在哥哥屋里的桌子上找到了那只燕子风筝。
风筝的边发毛,裹着的布料泛着黄,中间歪歪扭扭缝了好几针,也有几针缝的工整的,用的是新线,是秦斐昨晚缝的。
她拿着风筝出了门,回头看了好几眼确定自己把锁挂上了才放心的折过了岔路口,欢快的朝着常玩儿的小河边去了。
和村子里的静谧不同,这里热闹极了,小童们打打闹闹还有泼水玩的。
“穗穗来了。”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,大家就都朝着小路看过去。
穗穗的红绳轻轻飘,柳絮落在了肩上一点点,她拎着有些旧的燕子风筝,穿着半旧的鹅黄色的襦裙快步走向小河。
“穗穗。”小童们或男或女都很高兴的喊起来。
小姑娘没去玩水儿的纷纷凑过来,“穗穗你水性不好,你别离河太近。”
她们都把穗穗拦在小河边,还有小姑娘跑去摘了花,“穗穗你把花儿别发髻上,肯定更好看。”
小郎君们也不甘示弱。
这下好了,穗穗手里除了风筝,还多了草蚂蚱,小红花等等。
她把占手的东西都放下,眨眨眼。
大家显然习惯穗穗反应慢些,也都不急。
“我想放风筝。”穗穗慢吞吞说。
“放风筝好。”姑娘们三五结伴,她们也不是总想在水边玩,风筝多好呀,坐着站着,还能和穗穗说说话。
穗穗性格温吞,也长得好看,大家都很喜欢穗穗。
如果放风筝,就要到村口去,那边的空地要大一些。
于是,穗穗身边就簇拥了一群姑娘家有说有笑的一起走。
穗穗虽然没反应过来她们都在说什么,但是知道她们心意大抵都是好的,便一直露着好看安静的笑。
燕子风筝高高的飞起来,姑娘家结伴又绣起了帕子,这时候她们许多都早早订了亲事。
穗穗瞧着风筝越飞越高,柳絮随风飞舞,她红发绳上也落了几缕。她抱膝坐着,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,一直望着。
穗穗没有订亲事,她甚至还不清楚所谓的订亲事到底是个什么意思。
村门口。
一辆马车停了下来。
穗穗身边的姑娘们又叽叽喳喳起来,甜水镇在山上,有些荒僻,最近的村子也有十几里远,鲜少有外面的人来。
马车上跳下个年龄有些大的妇人,面容很是慈祥,她身后又跳下来两个男子,几人把木板支棱起来,摆成了一个小小的货摊,动静还不小。
“姑娘们,要针线吗?”那妇人笑吟吟问道。
几个姑娘家撺掇穗穗过去看看,穗穗瞧了眼燕子风筝和手里的线,默默摇了摇头。
一个姑娘家想出法子把风筝线系到一根树枝上,然后央求着穗穗,“走吧,穗穗。”